孙自敏教授：变“废”为宝，再认识脐带血，我们应该对它寄予厚望

脐带血是胎儿娩出、脐带结扎并离断后残留在胎盘和脐带中的血液，通常是废弃不用的。近十几年的研究发现，脐带血中含有可以重建人体造血和免疫系统的造血干细胞，可用于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80多种疾病。因此，脐带血已成为造血干细胞的重要来源，特别是非亲缘造血干细胞的来源。在"第八届上海国际淋巴肿瘤高峰论坛暨第四届国家血液转化和创新论坛"会议期间，医脉通有幸邀请到在脐带血移植领域经验丰富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安徽省立医院）孙自敏教授接受采访，与大家分享脐带血移植的临床应用现状与未来发展前景。

医脉通:自从1989年世界首例同胞供者脐带血移植成功救治一例Fanconi（范可尼）贫血的5岁男孩以来，脐带血作为造血干细胞的有效来源已经得到全世界学者的公认。目前脐带血移植在全球以及我国的应用现状如何？

孙自敏教授：1989年，世界首例同胞全相合脐带血移植治疗Fanconi贫血获得成功，开创了脐带血移植临床应用的新纪元，至今已有八万多例患者获得脐带血移植的救治。中国从2000年开始开展相关工作，至今已有几千例患者进行了脐带血移植。

安徽省立医院血液科是国内较早开展脐带血移植的中心之一，可能也是国内唯一一家从2000年至今一直坚持做脐带血移植的中心，目前已经开展一千八百多例脐带血移植用于治疗各种疾病，包括白血病、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fanconi贫血、纯红细胞再生障碍性贫血以及先天性免疫缺陷病等，都获得了很好的治疗效果，成功植入率高达97%，长期生存率总体可达到60%-80%，不同疾病间有所差异。值得注意的是，脐带血移植后患者的生存质量非常好，慢性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的发生率低，程度较轻，而且对于恶性血液病来说，脐带血移植后复发率低，患者可以获得长期生存。

总体上讲，脐带血是一个优质的造血干细胞来源，脐带血移植在世界范围内还在不断发展，移植技术也在不断优化。

医脉通：含有抗胸腺细胞球蛋白（ATG）的清髓性预处理方案可能会增加感染和肿瘤复发的风险，您和团队采用了不含ATG的清髓性预处理方案解决了这一问题，该方案的治疗效果如何？

孙自敏教授：在造血干细胞移植过程中，预处理可以说是核心中的核心。移植前预处理主要有两个目的：①清髓，清除血液系统中的恶性细胞；②清除异常的免疫。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预处理方案常采用超大剂量的以化疗或放疗为主的方案，还有一些强效免疫抑制药物（如ATG），其治疗强度比常规放化疗高十倍甚至二十倍，因此，我们一直都在寻找患者能够耐受且高效低毒的预处理方案。

在非亲缘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和单倍体造血干细胞移植的预处理方案中，ATG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清除免疫的药物，它不仅可以清除患者体内的T细胞，抑制免疫功能从而保障供体细胞的植入，而且可以在体内去除移植物中的T细胞从而降低GVHD风险。脐带血移植也是非亲缘、人类白细胞抗原（HLA）不全相合的，但是在脐带血移植的早期实践中，ATG的使用并没有达到以上效果，反而观察到移植后植入率低，而且免疫重建前感染发生率很高。

因此，我们进一步研究分析了脐血中免疫细胞的特点，发现T细胞都是CD4阳性的初始T细胞（naïve T cell），也就是未经活化的T细胞，免疫原性低，所以脐带血移植后GVHD不严重。基于此，我们采用了不含ATG的预处理方案，从而最大限度的保护脐带血中有限的T细胞。改良预处理方案后，移植物可以植入，而且免疫重建加速，从而降低了移植后感染的发生率，特别是常导致严重并发症的EBV感染，发生率不到1%。因此，不含ATG的预处理方案我们一直沿用至今。

医脉通：您作为脐带血移植领域的领军人物，带领团队步入脐带血移植技术全球领先行列，对于脐带血移植的未来发展，您有哪些期待和展望？

孙自敏教授：从移植物来源上讲，脐带血是一个对妇婴无害的“废物”，所以它的使用实际上是“废物”利用。基础研究发现，脐带血中的干细胞虽然数量少，仅是常规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细胞数量的2%-5%，但细胞质量很高，可以作为一个优质的干细胞来源用于造血干细胞移植。而且，目前国外已经在做脐带血干细胞体外扩增后用于移植的相关研究，国际、多中心、随机III期临床研究结果已经在Blood杂志上发表，研究结果表明，接受烟酰胺扩增技术（omidubicel）脐带血移植的患者中性粒细胞植入时间为12天，而对照组（标准脐带血移植）为22天，而且omidubicel移植组的感染发生率更低^[1]。据悉，这项技术有望获得FDA批准用于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未来获批后，脐带血移植的临床应用将被更加广泛地推广。

此外，脐带血中的优质干细胞还可以作为免疫细胞治疗的母细胞来源，如CAR-T、CAR-NK、NKT。目前细胞免疫治疗产品都是自体来源，但患者自体的免疫细胞功能是有问题的，而脐血干细胞可以作为母细胞，通过体外扩增，让更多的患者获得细胞免疫治疗的机会，这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国外正在开展相关研究。

除了脐带血，脐带组织中还有脐带间充质干细胞，其增殖能力优于骨髓和脂肪来源的间充质干细胞，通过体外扩增可以大规模培养，具有广阔的临床应用前景。脐带间充质干细胞能够修复损伤或病变的组织器官，在糖尿病足、新生儿肺不张、老年痴呆等领域都有广泛应用，另外，在新冠期间，用于肺损伤患者也取得了很好的疗效。除此之外，利用脐带血培养出的诱导性多能干细胞（iPS细胞）可以作为器官再造的母细胞，在临床疾病治疗中具有巨大应用价值。

总而言之，脐带可以说是上天赐予人类的一个优质的礼物，我们应该把它保护好、应用好，并不断挖掘其价值，为人类做出更多的贡献。期待未来脐带、脐带血、脐带血移植，都有非常广泛的实际应用前景。

孙自敏 教授

主任医师、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导师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安徽省立医院）血液科学术主任

安徽省第一届、第二届江淮名医，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

中科大生科院《血液和细胞治疗》研究所名誉主任

安徽省重点实验室《造血干细胞及移植》实验室副主任

曾任中华医学会血液学分会常务委员

中国医师协会血液科医师分会常务委员

中华医学会安徽分会血液学分会主任委员

安徽省血液内科质量控制中心主任

中国妇幼保健协会胶带血应用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中国医药教育协会造血干细胞移植及细胞治疗专业委员会副主委